这是一位年轻的男性患者,因双眼视物重影8+年就诊于我院眼科。患者一进入诊室,我即注意到这是一个五官英俊、身材挺拔的男孩,大约20出头,一米七五的个子,戴着跑酷年轻人特有的帽子,看起来既整洁又清秀,眉宇之间透出一股英气。紧跟着进来的母亲却显得有点焦虑。
经过一番询问,我开出了基本的眼科检查。经初步屈光检查发现患者双眼视力0.8,仅有50度的轻度近视,故而排除了屈光不正导致的视物重影。接下来的裂隙灯显微镜检查、间接眼底镜检查均未提示明显异常,这让诊断思路越来越指向斜视类疾病。
我注意到患者虽然与我交谈时头位处于正位,但是在不经意间总是会往右偏头,并且下巴往内收,这提示患者可能是麻痹性斜视啊。进一步追问病史,患者告诉我看东西有重影导致他必须偏着头,否则下楼梯就分不清楚到底哪一集台阶是真是假。已经就诊了五、医院的他们已经基本绝望。
于是我对其进行了遮盖去遮盖试验和交替遮盖试验。这两个简单的试验,是鉴别斜视、尤其是鉴别显性斜视与隐形斜视的杀手锏。虽然看起来我只是用一只手代替遮眼板在他双眼前晃了一会,却让我心中的疑问逐渐清晰起来。
紧接着,我为其做了红玻片试验和双眼马氏杆检查。随着检查的深入,脉络逐渐清晰起来,我决定将诊断锚定为:左眼麻痹性上斜视、双眼共同性外斜视。
做完了诊断,我立即电话请来了斜视组杨丽、刘邦两位医生,经过小组讨论,大家一致同意诊断。
“诊断是明确了,治疗呢?能不能保守治疗?”我心里想。
还没等我问出来,斜视基础扎实的杨丽医生就脱口而出:“不可以,患者复视及歪头已经超过半年,三棱镜治疗已经无济于事。”我和刘邦医生点了点头。患者今年22岁,8年前发病,当时他的双眼视、融合视、立体视已经发育完毕,这么长时间没有得到正确的诊断和有效的治疗,保守治疗已经没有意义。
斜视组三位医生又一次统一意见,必须手术。
手术方式又是下一个争论的焦点。
“没错”,刘邦医生率先发言:“我认为,患者左眼上斜20度,外斜15度,如果行左眼上斜肌折叠术,正好可以通过10mm的折叠让20度的上斜视消失,剩下的外斜视,当然是左眼外直肌的后徙术,至于后徙的量,我建议是7个mm。”
刘邦医生作为斜视组副主任医师,这一番话让我颇感满意,这是把斜视度数与眼外肌肉的手术量完完整整地背下来了,没有超强的记忆力和长期的下苦功恐怕连一半都说不准,用安顺话说,简直是严丝掐缝。
还没等我发言,杨丽医生就否定了刘邦的提议。杨丽说道:“上斜肌折叠手术虽然术后当时效果满意,远期来看,发生上斜肌鞘综合征可能性很大,到时候是没有办法收场的,中华眼科杂志去年就给出建议,要慎重进行上斜肌手术,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险。我建议做下斜肌肌腱离断术,这个手术效果好,并发症少。”杨医院组织的科研培训班,看来除了阅读专业书籍,平时没少花时间在科研上。
“可是,就算你把整条下斜肌都离断,也只能解决15个三棱镜度的上斜视,剩下5度怎么办?外斜视又是否只有左眼外直肌一种选择?”我打断了她的话……
经过激烈的争论,我们最后终于达成一致,用左眼下斜肌肌腱离断联合左眼外直肌后徙7mm作为手术方式,剩下的5度上斜视,应该不足为患,正所谓“过犹不及”。
经过1天详细的术前检查,患者于就诊后第二天被推上手术台。谨慎起见,我们选择了全麻手术。
患者麻醉后眼位出现明显的外旋,导致眼外肌解剖定位困难。幸好我们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的发生,三位斜视医生一起上手术,以其说我是主刀,倒不如说我们三名医生都是主刀,因为术中互相的提醒对于这种疑难手术是极为有利的。
手术过程波澜不惊。剪开结膜后寻找下斜肌,这是所有眼外肌中最特殊的一根,其他眼外肌均起源自眶尖,唯独下斜肌起自泪囊后骨膜。虽然用斜视勾寻找这条肌肉并非易事,对于我们来说却似手到擒来。(不过这次大幅度的麻醉后眼位旋转,还是给了我们更多的经验——以后此类手术应该在术前用龙胆紫在角膜方位进行记号标记定位,这样即便他眼位再怎么变我们也不必花时间去定位。)纤维钳夹紧肌肉后剪断,外直肌很快被找到,做了双套环缝线后直接后退7mm缝合在巩膜上。不到一个小时,切口就顺利缝合。由于全程显微镜操作,术中出血不超过5毫升,术后效果自然成竹在胸。
第二天打开纱布,我仍然有点小担心,我担心残留的度数让这个小伙子愁云密布。没想到纱布打开后,迎接我的是一张阳光笑脸。小伙子笔直地站着,头位偏斜消失得无影无踪,一脸阳光地笑着告诉我:“刘医生,重影消失了,我不用偏着头看东西了”。我们会心一笑——作为外科医生,最过瘾的不就是这一刻吗?
看着今天即将出院的小伙子,我心里琢磨着下午的住培教学查房,继续即将开始的一天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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